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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2章 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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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2章 放心

午後的輝光穿過拱形玻璃窗。

暖金色落在休息室的茶幾上, 與茶壺嘴中流出的紅茶香氣融為一體。

瓷碟邊整整齊齊摞著一疊A4申請表。

謝樾端著茶杯,垂著眼瞳,視線追著手中PAD上的檔案資料, 安靜地思索。

寂靜的休息室裏,只有微風和他淺淡的呼吸聲。

只不過這份難得的安靜很快就被打破了。

門外傳來兩個人的腳步聲。

很快,“啪”的一聲,明明是自動卻莫名承受了太多暴力的門再一次被硬推開。

“我抓心撓肝,她也不回我!”孝隨琛快步走進來, 倒是一如既往的風風火火。

他身上的黑色背心外像是隨便攏了件外套,穿都沒穿好,裸露著脖頸下的鎖骨和肩膀側健碩流暢的肌肉, 精壯有力, 盡顯年少蓬勃的朝氣。

孝隨琛一進門,就看到坐著喝茶的謝樾, 楞了一下, 像是沒想到謝樾不在房間裏, 反在外面悠閑喝茶。

“可能就是不想讓你知道吧。”花諭笙慢他一步走進來,精致的眉眼帶笑,聲音分明溫柔, 字裏行間卻完全不是安慰的意思。

不過孝隨琛的註意力跑到謝樾身上了,所以沒註意到。

謝樾註意到了。

花諭笙平時可不這麽說話,他如果是想安慰人, 大概會說“她或許是有自己的考慮”“可能是想給你一個驚喜”之類的。

謝樾緩緩擡起眸,看著這兩人一齊走過來, 很快就註意到了桌邊的一沓申請表。

“這是什麽?”孝隨琛從不壓抑他的好奇心, 都擱到他眼前了自然沒有什麽不能看的,反射性地拿起來, 一看就睜大了眼,“學院女王申請表?!”

花諭笙“嗯?”了聲,擡眼一瞟,就看到了這一沓申請表的最上方,第一張寫著“郗禾”名字的表。

他的眸光一頓,帶著笑意的眼底浮現出了然,心知肚明地對上了謝樾的雙眼。

——你知道了。

孝隨琛看不出來,花諭笙卻不會感覺不到謝樾的故意。

這是明謀,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純懵然。

謝樾看著花諭笙的笑容,再看向孝隨琛的緊張與不自在,眼裏滿是審視,平淡地答了句:“嗯,這是收齊了的表,我想休息的時候看看人選。”

歷年的學院女王和學生會長的磨合都是聖德的一大難題。

正如王不見王,一山不容二虎,當初立下這個規矩的校長滿不在乎,可對學生會長而言就是個大問題。

學院女王就是有能憑一己之力打亂別人計劃的任性權力。

“這不是什麽機密,你想看就看。”謝樾看著孝隨琛捏著這一沓紙,糾結到無可附加,無奈地說。

“不是!”孝隨琛立刻反駁,但還是掙紮地將申請表放回了桌子上,“我不是不敢看,但是我答應了她,不去查她。”

言下之意就是他已經知道他喜歡的人申請了。

可謝樾將郗禾的表就放在第一張,連翻的力氣都給他省了,他卻還是毫無反應,也就是說。

……孝隨琛直到現在還是不知道心上人是誰。

花諭笙瞧著孝隨琛的認真,手抵著下巴,像是不出意料,又覺得實在有趣,瞇著眼笑得連碧翡色的耳墜都搖曳起來。

畢竟他是做不到苦苦找尋的心上人的資料就面前,還能忍著不看的。

謝樾擡起手,指尖扶了扶眼鏡架,若有所思地看向旁邊笑意盎然的花諭笙,見他看過去馬上變得一臉無辜。

謝樾一時無言。

四個人裏三個人知道了,當事人還不知道。

“等她當上學院女王那天,我就知道了!”當事人信誓旦旦地說,臉上竟帶著與有榮焉的驕傲。

花諭笙笑著在旁邊拍了拍手,明明是鼓掌,但聽起來怪怪的。

“你這麽肯定她一定能當上學院女王?”謝樾微微後傾,靠在椅背上,困惑地反問。

理論上來說,結合郗禾的履歷,她的勝算不算大。

如果只是單論學習成績,那確實沒人能和郗禾打,可學院女王考察的是綜合能力,其中很多考察的內容,並不是郗禾的階級能習以為常的東西。

謝樾會好奇郗禾的最終成績,但並不看好她:“如果她當不上,你豈不是還不知道她的身份?”

“我相信她能當上。”孝隨琛搖了搖頭,眼裏是絕對性的信任,“不過如果她沒當上也沒關系,大不了我再等等。”

“等到她想告訴我身份就好了。”

說著,孝隨琛壓著嘴角,但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滿是期待的臉上多了幾分羞赧,眼裏帶光,整個人陷在荷爾蒙之中不可自拔。

謝樾:“……”

這赤忱有點一腔孤勇了。

一般人戀愛是從朋友做起,孝隨琛竟然是從還不認識的陌生人做起。

倒是花諭笙聽這話,眸光微斂,乍然和謝樾四目相對,也只是笑了笑,不說話。

任誰都能感受到孝隨琛的執著與真摯,花諭笙也不例外。

不過這也不影響他。

孝隨琛的手機突然一響,拿出來看到消息,立刻沖進了旁邊的更衣室,背起包然後匆匆往門外跑,邊跑邊揮手機:“有約先走了!”

一副剛一進門看到謝樾就完全把自己要做的事忘了的模樣。

孝隨琛匆匆地來,匆匆地跑走。

休息室裏只留下了各自“心懷鬼胎”的兩個人。

謝樾看著花諭笙坐下給他自己倒了一杯茶,分明臉上帶笑,但情緒難辨,開口:“你怎麽想?”

花諭笙細眉一挑,如微綻的芯蕊,笑得眉眼彎彎,無害地說:“我想什麽?”

他端坐在椅子上,脊背挺如長尺,渾身卻透著股松弛的優雅感,拂過的風帶起他指尖未散的油彩味。

不光是謝樾好奇他,花諭笙也很是好奇謝樾的狀態。

畢竟是謝樾之前說過“不要鬧到他眼前來”就可以。

“難道我們鬧到你眼前來了嗎?”

花諭笙看著向來不理會稀碎小事的學生會長,反過來試探。

難道這其中還有他不知道的事?

謝樾看著花諭笙眼中的試探和興致,心底升起一股無奈,顯然沒想到自己的話會被花諭笙拿來反問自己。

知道真相的三個人裏,他絕對中立,融星惲是顧忌孝隨琛的好心,花諭笙幾乎知道得最早,但又是純覺得有趣。

向來作為協調三人關系的花諭笙,現在卻站到了另一邊,帶了股唯恐天下不亂的興致。

所以謝樾才覺得麻煩。

花諭笙還不知道融星惲在裏面擔任了什麽角色,為防他興致愈演愈烈,謝樾直覺必須瞞著他。

“孝隨琛。”謝樾看了看已經關緊的門,又掃了眼申請表,言簡意賅,“和她。”

花諭笙眨了眨眼,“嗯”了聲,知道謝樾刻意回避了自己的問題,卻也沒在意,耐心地反問:“你覺得他們能在一起嗎?”

謝樾一怔。

風將開著的窗戶推得愈開。

伴隨著花香的潮濕夏風掠過花諭笙的衣襟,撩動他的耳墜,濃重的翡色在金光下顯得愈發華貴,卻因這搖曳顯得愈發輕盈。

花諭笙直視著謝樾的雙瞳,許是猜到了他的目的,並沒有等他回答,反倒笑著,輕快地說:“我覺得不會哦。”

他端起茶杯,碎金色落在他垂著的眼睫,如同照一幅精美裝裱的油畫,不過短短幾剎,盛著笑意再擡眼,矜貴裏透著習以為常。

“既然他們不會在一起,那我做什麽都無所謂吧?”

謝樾放下茶杯,若有所思地看著花諭笙:“那萬一他們真的在一起了呢?”

他當然不會跟著花諭笙的思維方式走,他對孝隨琛和郗禾會不會在一起這點也不關心。

他好奇的另有其事。

花諭笙怔了怔,睫毛一顫沈默了下,很快就輕松地笑了笑,如同不在意般攤開手:“我會作為友人,好好祝福他們的。”

“放心吧。”

“嗯。”

謝樾思索著點頭。

花諭笙雖然說一出是一出,但向來不屑於說謊,也免於他到時候困頓於如何處理兄弟間因為女人產生矛盾的問題。

謝樾已經查全了事情起始。

就是從孝隨琛送花那天開始,接著花諭笙幫郗禾解圍。

花諭笙在孝隨琛來找他幫忙找人的那天,就已經知道了孝隨琛的心上人是誰。

謝樾並不認為花諭笙會特別優待一個女性特招生,還特意去查孝隨琛喜歡的人資料。

所以,在這期間他大概率是和郗禾有過接觸。

郗禾沒能瞞過他。

“評選結束之後,期末舞會也不遠了。”謝樾突然說,再次審視地看著他,“你想做什麽呢?”

空氣一凝。

好像舞會是個特殊期限。

花諭笙眼神一滯,盯著謝樾,蹙起眉,想了想,竟直白地說了句:“不知道。”

謝樾困惑,像是沒想到會是這個回答。

“我又沒有什麽特別的目標,只是覺得有意思而已。”花諭笙斂起笑容,淡著一張臉,言語下是無所謂的漠然,“我又不是拆散有情人的惡人。”

“如果孝隨琛想讓他的心上人當上學院女王,說不定我還能幫他一把呢。”

“是麽。”謝樾也淡然地回了句,沒再說什麽,只是看著申請表有些出神。

很快。

“喵~”

一聲嗲嗲的貓叫穿過緊閉的大門,打斷了表面和睦的空氣。

門緩緩打開,就見融星惲正捏著那只貓的肉臉,若無其事地走進來,道了聲下午好,好像剛到。

花諭笙順勢放下茶杯,站起身笑著說:“剛好,我還有事,先走了。”

他微笑著點了點頭,就和融星惲擦肩而過:“下次再聊。”

“嗯。”

等花諭笙一走,融星惲臉色馬上沈了下來,手指搓了搓貓的腦袋,像是沒想到自己被不耐煩的貓暴露了。

謝樾看著他懷裏的貓,笑了笑,隨意地試探:“等累了?”接著擡了擡手,給融星惲倒了杯茶,“茶有些涼了,不介意吧?”

“左不過都是水。”融星惲大步走進來,也沒否認,一拉椅子坐下,雙腿交疊在一起,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申請表,眼裏明了。

戴著皮質手套的手伸過來,捏起了謝樾桌上的第一張申請表,伴隨著他一聲陳述語氣的問句,“你試探過他們了?”

謝樾不置可否。

孝隨琛倒是好說,但花諭笙的態度實在讓他不好判斷。

如果說花諭笙是想幫孝隨琛,那好像不應該是想繞一圈,幫他的心上人拿學院女王,而是直接把他心上人直接告訴他會比較有用?

可在花諭笙眼裏這樣又比較“有趣”。

有趣實在是個巨大的障眼法,讓謝樾判斷不清花諭笙對郗禾究竟是什麽態度。

“你會覺得一個人怎樣算有趣?”謝樾似隨意地問。

“不同尋常的人。”融星惲不假思索地說。

謝樾垂眸思索。

在他眼裏,郗禾是個純粹、認真的好學生,和聖德的學生是不一樣,但又遠沒有突出到“不同尋常”。

謝樾見過很多其他學校的學生,同樣樸實又認真的也很多,郗禾的特殊只是因為她是聖德的特招生。

故而他也不理解融星惲口中常提的“不可抗拒的魅力”。

“謝樾。”融星惲驀然開口,對上謝樾疑惑的眼神,“好奇心是喜歡的開始。”

他這話一出,謝樾就意識到了融星惲大概是什麽時候來的。

不過好奇?有趣?

喜歡?

這就涉獵到了謝樾不曾了解的領域。

“花諭笙有覺得其他人有趣嗎?”融星惲如同直接猜到了謝樾的困惑,平靜而無奈地說,“假如有,那他為什麽非要糾結在孝隨琛喜歡的人身上?”

花諭笙那麽在乎禮節和體面的人,一點不合適就能讓他冷眼反感,偏偏自己在兄弟喜歡的人上做出了不合適的選擇。

什麽叫“反正他們也不會在一起”?難道不在一起,這個過程就不重要了?他們多年兄弟情義就完全不會有芥蒂嗎?

這還不能說明什麽嗎?

“旁觀者清,你看不出來不一定是你的問題。”融星惲偏了偏頭,眼尾上挑,冷笑了下,涼薄地開口,“花諭笙自己都不一定知道自己有問題。”

謝樾:“……”

好有道理。

“不過花諭笙剛剛說,如果他們在一起,他不會阻礙他們的。”謝樾有些疲倦地說,“我相信他。”

只是他實在沒想到,花諭笙會在知情的情況下,依舊對孝隨琛的心上人保持如此高的興趣。

“他們如果真的爭起來了,我也不知道要怎麽辦。”

謝樾像是事不關己,站在天秤正中央,左右都是兄弟,既不能偏幫,也不知道要如何處理。

不過還好,事情還沒發展到那一步。

謝樾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看向一旁作為“第三方”的融星惲,面露遲疑。

秤的兩端一人一邊就算了,雖然想起來很荒誕,但如果變成三方鼎立,那他就真的沒辦法了。

融星惲像是讀懂了謝樾的猶豫,嘆了口氣,手搭在胯邊,手套下挪露出一小截皎白的手背,譏諷地笑了笑:“放心吧。”

如同自嘲。

“我不至於變成被迷惑了心神就不能自控,連兄弟情誼都不顧的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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